1993年,20歲的洛桑平措在民航拉薩售票處排了三天隊,終究還是沒有買到去成都雙流的機票。
望著售票窗口“今日票罄”的牌子,他怎么也想不通:為什么每天只有兩三架飛機?這個一心想坐一次飛機的少年不會想到,自己后來會站在機場塔臺里真正讀懂高原飛行的不易。
在中國民用航空飛行學院讀書時,由于來回路程要耗掉半個月,三年里洛桑平措沒回過西藏,把所有時間都泡在了教室。
課本里關于空氣動力、航空氣象等知識點,讓他漸漸明白當年機票稀缺的緣由——不是不愿增加航班,而是高原機場的運行難度遠超平原。1996年畢業,他第一次坐上飛機回拉薩,這次他作為一名管制員,即將赴昌都邦達機場。
那時的邦達機場總有積雪。機場沒有掃雪車,每次降雪后,工作人員就用鐵鏟前推后拉地除雪。
一次除雪時,洛桑平措剛掃了500米就眼前發黑栽倒在雪地里。氧氣管插了兩天,第三天,他又拎起鐵鏟早早地來到跑道上,“身體上的累,睡一覺、緩一緩就過去了。”
真正讓洛桑平措如履薄冰的,是調到拉薩貢嘎機場之后。那時管制室沒有雷達等監視設備,管制員全靠飛行員在高頻電臺里報航行諸元,才能了解飛行動態。
“然而,高頻指揮頻道中常充斥著持續的‘沙沙’聲、不規則的電流音,甚至夾雜著模糊的串擾信號,原本清晰的指令被切割得支離破碎,嚴重阻礙信息的準確傳遞。”洛桑平措說。
當時,走廊里永遠回蕩著管制員的嘶吼,而他的筆記本上記滿了航線計算式。起初航班少,這樣的指揮模式尚能應付,可當航班從每天幾班增至幾十班,他開始被無形的壓力攫住——那些看不見的飛機,像懸在頭頂的石頭,他開始頻繁做噩夢。
2008年一個值班夜,他在自己的筆記本上畫下兩條平行線——讓進出西藏的航班單向分流,一條進藏,一條出藏。
經過反復長久的核驗,直到2016年12月15日,洛桑平措和同事拿出12套航路復線方案,后來經過一層層上報,他們設計的成拉復線最終被采納。匯報方案那天,這個男人在成都會場哽咽,眼淚砸在打印著航線圖的稿紙上。
2018年3月21日清晨,洛桑平措坐在第一趟成都至拉薩航路復線航班駕駛艙里。當飛機進入新航線時,他指著舷窗外的雪山說:“左邊是來向,右邊是去向,再也不會做噩夢了。”
成拉復線的開通不僅讓單一航路變成雙向通道,更推動雪域高原的航線網絡迅速擴展。如今,成拉復線等23條區內航路航線開通,空域容量成倍增加,屏幕上閃爍的飛機圖標早已密集如星,每天有200多架航班在洛桑平措牽頭設計的航路上起降,是他剛參加工作時全年航班總量的好幾倍。
近30年過去,西藏空中交通管制單位從一個塔臺管制室發展壯大到區域管制室、進近管制室、飛行情報服務室等多個專業部門。
洛桑平措偶爾還會想起當年那個排三天隊卻買不到機票的自己,只是現在的他更清楚:每一條航線的延伸,每一次流量的提升,都是為了讓更多人不必再為一張機票苦苦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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