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多民族文化的本土記憶：評《中華大藏經·苯教甘珠爾》

　　青藏高原本土文化傳統苯教的最大的文獻集成《中華大藏經·苯教甘珠爾》（1—108卷）于2016年國家新聞出版署入選其改革發展項目庫入庫項目，于2018年入選國家出版基金重點資助項目。《中華大藏經·苯教甘珠爾》入選改革發展項目庫以后，四川民族出版社立即成立了編纂委員會，邀請了該領域頂尖級文獻專家105人加上專業編輯人員一共120多人，對《苯教甘珠爾》的瓦瓊版手抄本、兩個木刻版即曲欽版和綽斯甲版的一部分進行了歷時5年多的對勘、校訂和編纂工作，終于完成了一部迄今為止國內外第一部《苯教甘珠爾》對勘本，已經由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并向國內外公開發行。四川民族出版社借助國家出版基金重點資助項目的大力支持，不僅力求高質量地出版，而且將《苯教甘珠爾》手抄本與上述兩個木刻版中的部分文獻一起進行了系統的搜集整理和嚴謹的錄入校勘、精細的編輯出版，將這部承載幾千年西藏文明的大型古籍用現代印刷術、數字化技術編輯出版，認真細致地對勘，將各種文本的不同之處呈現在注釋中，使讀者對不同版本的異同一目了然，這種規范的科學態度和崇高的敬業精神不僅圓滿完成了項目任務，而且提升了《中華大藏經·苯教甘珠爾》的文獻質量。

　　根據可靠的歷史文獻記載，《苯教甘珠爾》中的大部分文獻出現在公元10世紀開始的五個主要的伏藏文獻群中，其中北藏、南藏和衛藏出現較早，康藏和新藏出現年代較晚，還有一部分少量未進入伏藏的重要文獻。這些文獻的產生地主要在岡底斯山、桑耶寺、堆龍、葉爾宗、智倉塔噶、瓊波、穆爾多、卡瓦尕波等，因為苯教是青藏高原的本土宗教文化傳統，這些文獻產生的地區覆蓋面極其廣泛，幾乎包括了整個青藏高原。從14世紀開始，這些珍貴的苯教文獻得到系統的編輯和分類，噶敦·次成堅贊（1336-？）的《伏藏目錄》是現存最早的苯教文獻目錄。貢珠扎巴于1751年編纂了第一部《苯教大藏經》目錄《雍仲苯教遺訓目錄十萬日光》，他將搜集的大量的苯教文獻進行了分類整理，第一次構建了《苯教甘珠爾》的目錄分類和框架結構。在此基礎上，嘉絨大金川土司繞丹邀請貢珠扎巴主持《苯教甘珠爾》的木刻出版。貢珠扎巴在原先編纂的文獻中精選了需要木刻的文獻后重新編纂了另一個目錄：《苯教源流如意寶藏》作為木刻的目錄，史稱曲欽版，這是藏族歷史上第一部《苯教甘珠爾》的木刻版，可惜的是，該刻板完成不久在第一次金川戰役中被毀。之后，另一位嘉絨土司綽斯甲在殘存的曲欽版木刻版的基礎上重新補充雕刻，完成了歷史上第二部《苯教甘珠爾》木刻版，史稱綽斯甲版，這個刻板在第二次金川戰役中也未能幸免。雖然這兩個木刻版《苯教甘珠爾》均在雕刻完成后不久被毀，但仍然有少量的用這兩個刻版印刷的《苯教甘珠爾》文獻在民間流傳至今。

　　除了上述兩個木刻版以外，《苯教甘珠爾》還存在過一些手抄本，在僅存的兩個木刻版被毀的條件下，手抄本《苯教甘珠爾》尤其珍貴，瓦瓊版手抄本《苯教甘珠爾》就是典型的例子。十年浩劫之后，對幸存的民間文物進行登記時，意外發現四川省新龍縣的瓦瓊寺成功保存了一套完整的《苯教甘珠爾》手抄本，而且發現這部僅存的《苯教甘珠爾》手抄本竟然是孤本。在四川省有關部門的大力支持下，這個抄本很快被膠印出版，使這部珍貴的手抄本《苯教甘珠爾》得以流傳下來。這個《甘珠爾》文獻集成中的有些文獻在民間還能找到少數不同版本的抄本和上述兩個木刻版的刻本，但絕大多數是非常珍貴的善本甚至孤本，非常珍貴。

　　“大藏經”通常指的是佛教經典的總集，按文種可以分為漢文、藏文和巴利文三大體系，可以包括在《中華大藏經》這個范疇的有《中華大藏經》漢文版、藏文版、蒙文版、滿文版和西夏文版。這些不同文種的大藏經與《苯教大藏經》的不同之處在于，其他文種大藏經都是佛教大藏經，是直接或間接從印度梵文翻譯過來的佛教經、律、論經典總集，其內容是古印度人的智慧和文化成就。而《苯教大藏經》則是中國西藏本土產生的文獻集成，內容反映的是青藏高原土生土長的本土文化傳統的智慧結晶，從起源至傳承均為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苯教大藏經》又分“甘珠爾”和“噶丹”兩大部分，前者被認為是苯教鼻祖辛繞彌沃的遺訓集成，后者則是后世對辛繞彌沃遺訓的詮釋文本，均為產生于青藏高原本土的文獻集成。因為苯教產生于古象雄，象雄是今中國西藏西部的阿里，加上那曲、日喀則和山南的一部分的古代地名，因此，苯教文化也被稱作象雄文化或象雄文明。《苯教甘珠爾》的內容包括青藏高原先民的歷史、語言、宗教、文化、藝術、文學等方面，是青藏高原本土文化的百科全書式的文獻集成，也是中國藏文化幾千年的文化積淀和智慧結晶。因為這種文化原典式的文獻集成往往保存了一個民族思想開化的歷史，思維發展的軌跡，文化生成的本土記憶，對其后世文化具有強烈的輻射和深遠的影響，成為藏族傳統文化的根脈和底色。而這樣的文化傳統又往往是多元文化交往和交融的結果。除了作為主要內容的青藏高原本土文化以外，《苯教甘珠爾》還記載了中原文明中九宮、八卦、十二生肖等易經文化和其他漢文明因素對青藏高原的影響，而且這些影響至今在青藏高原經久不衰，表現了強勁的生命力，如此強烈和久遠的文化輻射和文化影響在長期的歷史發展中的不間斷運行，使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成為歷史的必然，這種深層的文化交融和持久的文化影響促進中華大一統格局的形成。《苯教甘珠爾》同樣忠實地記載了古代波斯和古代印度文明的影響，波斯的文化元素在苯教文化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記，印度佛教哲學的影響同樣促進了青藏高原本土文化傳統中思辨哲學的發展，促進了本土文明中哲學和邏輯體系的深化和傳統文化結構方面的重構和完善。同時，《苯教甘珠爾》內容對傳入西藏的佛教產生了廣泛的影響，這種深層次的文化交往和交融促進了佛教在青藏高原的中國化進程，使藏傳佛教成為藏族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促進了中國多民族文化的進一步融合和相互之間的進一步稀釋。《苯教甘珠爾》不僅保存了青藏高原本土文化傳統的整體記憶，而且其中的早期苯教的一部分內容還東傳進入了我國納西族的東巴文化、普米族的韓規文化和羌族的釋畢文化當中，苯教在這些民族中的族際交流還衍生出大量的文獻傳世，這種多民族文化傳統之間的長期和深層次的橫向交流，在中華多民族之間培育了更多共同的文化特質，為我國的民族團結，邊疆穩定，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強化，提高中華文化自信等國家核心利益的建設發揮了非常積極的作用。

　　中國不僅是一個具有幾千年悠久歷史文化傳統的文明古國，而且還是一個多民族文化共存共榮幾千年的國度，擁有卷帙浩繁的多民族文字古籍文獻，這是一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文化建設的基本素材，也是構建中國文化自信的重要源泉。習近平總書記提出要“深入挖掘古籍蘊含的哲學思想、人文精神、價值理念、道德規范，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這些古籍文獻就是我們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根本依據，因為她是中華幾千年文明深層的文化積淀，是賡續中華文化傳統的基本條件。藏文古籍是中國各民族古籍文獻中是僅次于漢文古籍的重要的古籍文獻，其中，《苯教甘珠爾》在歷史、文化、語言、哲學、文學、藝術等方面具有極高的造詣和成就，它承載的是中華文化的重要根脈之一。國家重點支持這些民族文化經典古籍的搜集、整理和出版，不僅表現了對多民族文化傳統的高度重視，反映了國家層面對本國文明體系的整體關懷，更是中國多民族文化傳統得以延續的基本保證。這些古籍文獻中反映的敬畏自然、愛護自然、順應自然、關愛生命、尊重他人、善待他人、眾生平等、舍生取義等人文精神和價值取向，必將在未來的兩個文明建設中發揮更加積極向上的作用。（中國西藏網 文/才讓太）